杨加勇｜解读自我的作品就像强奸自己一样

Original AnArtSpace 一甸艺术 2022-09-20

收录于合集 #策展人惠书文专栏 67个

▲ 杨加勇｜1985年生于中国贵州遵义，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作为当今中国艺术家的青年代表人物之一，杨加勇具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对于绘画有着与生俱来的“执念”。由杨加勇工作室供图。现工作生活于北京/重庆。

杨加勇在权力支配与“生产者”之间找到了低度的对应关系，并试图建构自己在展览中的语言符号系统。秩序的设定没有意义；它也不因意义而存在合适的生存空间。相反，他“凭空”出来建立自己的“话语权”时，就是对权力秩序基本雏形的还原和解体。他是这场权力游戏中的主角，而我，便是这场展览计划里的风声。

——惠书文

■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 3分3秒

SOUND OF WIND · Notingness of power games

2019猎质·历史的个体症状西安当代艺术展

艺术家个案研究之杨加勇个展《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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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 Jiayong｜Interpreting my own works is like raping myself

--- 解读自我的作品就像强奸自己一样 ---

杨加勇个展《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 策展人：惠书文 , 2019

本文共分为六个部分：一.现场式的虚无“直播”，二.《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三.三个维度下的“风声”，四.权力秩序与反叛、戏谑，五.山海经中的语言，六.展览后记 This article is divided into six parts: 1.Live nihility "broadcasting"，2.Sound of wind·Notingness of power games，3.Wind Sound under three dimensions，4.Power Order and rebellion, banter，5.The Classic of Mountains and Rivers，6.Postscript of Exhibition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一，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二，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

引言 ◇◇◇◇

随着展览事件过程长短和发生顺序的度量的推移、变化，一切优劣的展览终将无法逃脱白驹的映射及照耀。在物质的运动和能量的传递缝隙之间，太阳系中心天体中的赤乌显得异样平静；也许她根本不计较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在她疏忽之余；一场名为《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展览在西安悄然发生……杨加勇是这场权力游戏中的主角，而我，便是这场展览计划里的风声。

■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 1分17秒

SOUND OF WIND · Notingness of power games , 2019

关键词：12、（白手套，帽子，金属探测门）、风声、权力秩序、山海经

2019年6月22日上午，此时的古城西安正值阴天，连阴雨天气也将位于西安市灞桥区柳雪路996号的崔振宽美术馆增添了几分凉意。天空中云彩内含的冰晶胶体，形成多个不规则的聚散集合体状；他们不时分散漂浮又集中占地未动，灰暗脏渍的色彩笼罩空气中的微尘（凝结核）周围。

（一）

···· 现场式的虚无“直播” ····

9：55分许。一行12位体格健硕的男性，配戴着纯净的白色手套、穿着整齐划一的安保制服有序进入美术馆展厅的一楼正大厅，并在安保队长领队下陆续前往杨加勇个展的展厅方向。现距离开幕式时间还有35分钟。12位安保人员从美术馆正门口至2号展厅的这段距离，如果按照正常人行走速度计算的话，约7分钟的路程。在这7分钟内，我伺机观察美术馆现场内外所有人的一言一行，大概可以猜测到大家彼时的内心活动：①哪来那么多的保安？什么情况？②是展览中的一部分吗？行为艺术？一些好奇的观众（包括艺术家和美术馆工作人员）也紧随其后，纵想一探究竟……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三

12位安保人员陆续通过安检仪器门进入展厅，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

进入展厅2号厅门前，从外面运输过来的两道深灰色的金属探测门已安装完毕（9：35分）。11位安保人员呈两排站立，一排5人，一排6人。他们在2号厅门前5米处，面对通往二楼展厅的大理石楼梯口前站立驻足……“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X队长大声喝道。“X队长，谢谢，可以让他们进去了”。我轻声说道。12位安保人员陆续通过安检仪器门，待他们通过金属探测门时，并没有发出警报（嘀嘀嘀嘀嘀）声响。后面跟上的观众进入时，安检门持续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安检门（Walk through metal detector）是一种检测人员有无携带金属物品的探测装置，又称金属探测门（Archway metal detector），常用于机场，火车站，美术馆等地。）“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X队长粗糙嘶吼的声音响彻整个展厅，而观众也停下观瞧。随即我开始布置12位安保人员与杨加勇18件作品之间的站位细节，他们戴着白手套将手背在胯部处，昂首挺胸，目视前方。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四，2019

策展人惠书文在展厅内布置12位安保人员站位细节

©Yang Jiayong’s studio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

站立好后，我和杨加勇戴着白色中间编织的黑色条状礼帽，于作品《空欲系列》前一起合影。安保人员在展览中出现的时长有两小时五分钟，时间在物理意义的转移消逝已经被我们暂时性的重塑和定格，时间过后，动态静止的画面将幻化为一场“虚无”的现场直播。（关于数字12，是介于11与13之间的两位数，是自然数，也是一个偶数，本处特指我和杨加勇。）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五，2019

©策展人惠书文与艺术家杨加勇｜作品《空欲系列》

（二）

····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 ····

杨加勇以《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作为个展的名字，是对今年3月份个展《临界》的延伸和深究。临界是指由某一种状态或物理量转变为另一种状态或物理量的最低转化条件；或者由一种状态或物理量转变为另一种状态或物理量。对于绘画中的临界状态，正是我在《临界》个展前言中所描述的：当绘画艺术的定性风貌走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就是画家寻求突破边缘地标的关键时间——超验现实与虚拟空间。

©杨加勇，《生生不息系列》，160x140cm，布面油彩，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Artwork ©Yang Jiayong Studio.Photo: Yang Jiayong

此刻的“你”必然是孤独而享受的，因为你已开始真正在建构属于自己绘画王国的一方土壤，而杨加勇正游走于这个“临界点”之中……《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则是《临界》之外的另一个临界导向，西安个展的亮相不仅是关乎艺术家作品阶段性的语言角力与对抗，更是杨加勇基于时下众多展览泛滥成灾背后问题的反思和叩问，意在探讨策展人、艺术家、收藏家、美术馆在权力分配之间的关系属性，即：当我们在看展览的时候到底在看什么？

（三）

···· 三个维度下的“风声” ····

从个展名字中我们可以看到几个关键词，第一个词汇是风声。“风声”有三层含义，一是在个展未正式亮相前，一篇题为——《杨加勇：我从未想过要做这场个展》的推文已经提前释放了艺术家将如何呈现展览编排的信号。推文中3分3秒的视频：手、白手套、白色礼帽、椅子等道具就是对“风声”主体观念的第一层要义解读；在节奏快慢的嘀嗒嘀嗒声中，是刮起的风的声音；其传播音域的范围和宽度也是对“风声”密度缜密的浓缩。客观唯心主义者黑格尔[1]认为，主体是“绝对观念”，自然界和社会是绝对观念的外化。“风声”观念的引力也将波及到没有听到或着看到展览的人的内心，某时某地，冲击着你的感官认知。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六，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

二是作为客体（不同身份的“观众”）在展览现场中实地体会到的现实“虚拟性”，当作用于某一具体事物出现或者具体到某一事物的时候，瞬间衍化为主体的形态，并与之处于“风声”关系中的物。此刻的“风声”不再具备温脉含蓄的内敛气质；它影响着在现场的每一个人。电影《风声》[2]里有句台词：“惊天动地，只可惜天地亦无情，不敢有风，不敢有声。”这里的“风声”折射的是人与人之间在处于危险的处境中，智力的较量以及压抑的心理和隐秘心机的复杂程度。展览现场中出现的12位安保人员是我和“风声”作为“客体”在场的第二次虚拟互动，与不在场的的“观众”实施远程的假定呼应，形成以时间为坐标轴上的节点，以此链接“无声的风声”。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七，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

“风声”的第三层语义是指在6月22日上午，展览开幕前后12位安保人员在展厅里的两小时五分钟的“行为艺术”的对照比喻。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站在作品面前的意义，但他们短暂性的出现，从侧面反应了个人身份编码在特定时空场域中的另一种新的身份。自带某种属性的身份也在间断性地扩散关于整个展览的“风声”以及他们产生疑问的声音，即“第三者”与作品在时间空间中的关联性。

©杨加勇，《生生不息系列》，200x160cm，布面油彩，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Artwork ©Yang Jiayong Studio.Photo: Yang Jiayong

（四）

···· 权力秩序与反叛、戏谑 ····

另一个关键词是权力，从社会空间视角而言，它是指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特殊影响力。杨加勇作为这次个展的核心人物，其实他并不具备所谓的真正的个体权力，他深知这场游戏的不可控性和以怎样的情景结尾，而是灵活性的把暂时享有的权力权临时分配给在展览现场的每一个人。直到6月21日0：00，都鲜有人知道我们这场展览计划，包括美术馆馆长和两位学术主持。我所期待的和杨加勇一样，这场展览本身就是“虚无的计划”设定，展厅内出现的所有人物和道具自然可以化整为零，回归到“临界”之外的原点权力。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八，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

我们知道，只有一件伟大的艺术作品才有可能在美术馆、博物馆被安保人员加以保护和供世人瞻仰，而有的经典作品并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此次杨加勇启动12位安保人员对自我作品“展陈保护”的行为方式，显然是他对当下国际语境中的艺术家（艺术作品）、美术馆、展览机制中的权力的戏谑蔑视和反叛，甚至嗤之以鼻。这对于一个青年艺术家而言，个体作品的自信呈现是在整个事件中充当着另一种自我反观的态度。即，你看到的并不是你真实看到的，在你看到的背后有可能是你看不到的东西。德国学者马克斯·韦伯[3]说：“权力意味着在一种社会关系里哪怕遇到反对也能贯彻自己意志的任何机会，不管这种机会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杨加勇在权力支配与“生产者”之间找到了低度的对应关系，并试图建构自己在展览中的语言符号系统。秩序的设定没有意义；它也不因意义而存在合适的生存空间。相反，他“凭空”出来建立自己的“话语权”时，就是对权力秩序基本雏形的还原和解体。

©杨加勇，《我们的灵》，200x160cm，布面油彩，2018

Yang Jiayong’s studio, Artwork ©Yang Jiayong Studio.Photo: Yang Jiayong

哈耶克[4]认为秩序是指“这样一种状态，其间，无数且各种各样的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是极为密切的，所以我们可以从对整体的某个空间部分或者某个时间部分所作的了解中，学会对其余部分做出正确的预期，或者至少是学会做出颇有希望被证明为正确的预期”。杨加勇通过与展览对话的关系确认自己拥有的权力价值，其行为方式与绘画语言的表述不谋而合，当权力秩序被冲散掉指涉到个人时，语言的主体权将越来越丰富有力。在秩序被混淆形成错位的过程中，每一个人的行径状态也被他的临时“权力”牵引着，继而辐射到展览现场中所存在着的人的一致性，连续性和确定性。这将不再是一些人对另一些人造成他所希望和预定影响的能力，或者是一个人或许多人的行为使另一个人或其他许多人的行为发生改变的一种变量关系。他理性地划分和规定自己的“实权”，适置于假设的权力秩序中，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完成语言符号（展览结构）的另一层赋予分布，进而实现展览意义上的第二次审判。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八

©Yang Jiayong’s studio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

正如同某种权力结构的存在，及其秩序意义只有在一个更大的现场氛围中才能够为人们所证一样。电影《权力中的游戏》[5]乔治·马丁说：“静如影，轻如羽，迅如蛇，止如水，柔如丝，疾如兔，滑如鳗，壮如熊，猛如狼，不动如石”。

（五）

···· 山海经中的语言 ····

绘画艺术自其诞生以来就作为一种忠实于客观物象自然发育的生命形态和表征呈现，杨加勇面对客观物象或虚拟物像多采用经个体高度概括与提炼的具象图像进行表现和释义，谋化着自我绘画走过一阶段可能出现的印记并将其记录下来。画面中隐现出来的色彩浓度饱满丰厚、笔触张力肆意无穷，语言提纯润化的密集度无不暗含着艺术家对现实空间和生活状态的紧张不安与思虑矛盾。

©杨加勇，《上帝的种子》，200x160cm，布面油彩，2017

Yang Jiayong’s studio, Artwork ©Yang Jiayong Studio.Photo: Yang Jiayong

绘画在技术层面上，是一种以普质的语素表面作为经纬线相链接，继而在画面中形成另一类重新架构原有支撑面的艺术形式。杨加勇诠释的对象有着“无形、虚妄”的错位感，轻松的线性编织的疏密感在合适地带无不尽其所能跳跃和疯癫。回归到画面中具体元素之时，亦可找寻出某种不确定的形象，他不仅限于物象的简单变形，而是抓取了形与趣的妙然之关联，警惕并丢弃所谓的雕虫小技之把戏，捕获象与物、巧和意紧密结合的灵魂幻象。

■ 杨加勇 --《完美的极致》纪录片, 2019

The Acme of Perfection , 1分46秒

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光是我们每个个体体验、认识这个世界的基础，也是我们感官真实体悟万物的本源。光的本质是一种处于特定频段的光子流，在跃迁过程中有特定的轨道航线，面对杨加勇的作品亦可以在光亮的运行轨迹上觅得一条隐秘的线，这条线含糊不晰，或大或小，或圆或方含藏于起始色中。如新作《山海经之山里藏异兽》中出现的小怪物，怪诞不经的奇异造型站立于男性生殖器之上，在暖调的画面中略显挑逗意味，迂回盘绕的丝线和块面不断激发着我们的兴奋点。当人类舍弃肉体后，而依靠精神“存活“与共同的“精神世界”时，个体的灵力就会缓慢降临，使其精神力用来在自我的精神世界中行走飞行。画面中的绿色“肤体”不会因为两处冷白色光源而偏折路径，却恰如其分的回到人性最初的状态：我们在黑暗中摸索，直到迎来黎明——谜一样的局，我们也同样经历了痛苦、挣扎的过程。

©杨加勇，《山海经之山里藏异兽》，150x120cm，布面油彩，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Artwork ©Yang Jiayong Studio.Photo: Yang Jiayong

（六）

···· 展览后记 ····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展览还在继续展出，6月22日上午的现实性虚拟场景并没有消失，相反，它还在我们的“虚无计划”中继续发酵……风声，来源于大自然界中的规律反应。正如我在引言里所述：杨加勇是这场权力游戏中的主角，而我，便是这场展览计划里的风声。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九，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十，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

杨加勇 ·《风声·权力游戏中的虚无计划》个展现场十一，2019

©Yang Jiayong’s studio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

注：